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戏曲插图中的“酒文化”

0次浏览发布时间：2025-06-19 10:51:00

　　戏曲插图作为视觉元素与文本叙事的综合艺术，其描绘的酒文化不仅是舞台布景的点缀，更是文化观念的具象化与社会结构的缩影。通过对酒文化内容的细致刻画，戏曲插图潜移默化地传递着社会的等级秩序、伦理规范、性别差异与人际网络。这种艺术表达既是对现实的映照，也通过符号化的绘图与程式化的呈现，强化了酒文化的社会教化功能。

一、权力剧场视觉隐喻

　　戏曲插图中宴饮场景的座位编排严格遵守礼制规范。主位必为尊者（如帝王、官员），通过视角中心、座椅高度、屏风遮挡等手法强化权威。如戏曲《长生殿》插图中，唐明皇与杨贵妃的宴席主位居于画面核心，群臣分列两侧，酒盏方向皆朝向权力中心，形成以皇权为轴心的辐射状构图。

　　角色的酒杯形质与纹饰直接映射社会地位。帝王用九龙金樽，官员持青花官窑瓷杯，平民则用粗陶碗。另外，插图中斟酒动作常被赋予仪式感。晚辈需双手捧壶，酒液不可溅洒，且需主动避让尊者视线。如在徽剧《贺新春》的插图里，就生动地展现了这种鲜明的对比。画面中，仆人跪侍酒壶的姿态显得格外谦卑，而一旁的老爷则端坐在主位之上，身姿舒展，神态悠然。他手持酒杯，微微仰头，姿态尽显尊贵与威严。这一跪一坐之间，将“尊卑有别”的伦理规范视觉化地展现出来，让人一眼便能感受到当时社会严格的等级差异。

二、性别差异情感媒介

　　戏曲插图中，女性持杯多受限于特定情境，且饮酒形象多具矛盾性。闺阁女子只能小酌果酒，且需以袖遮杯（如《牡丹亭·游园》）；青楼女子虽可畅饮，但酒杯常与乐器、诗笺并置，暗示“才妓”身份的合法性危机。杨贵妃醉酒象征奢靡与悲剧，而红拂女饮酒则体现叛逆。

　　酒成为衡量女性道德的“试金石”，男性则多通过“拼酒”建立兄弟情谊（如《水浒传·醉打蒋门神》），女性饮酒则常伴随才艺展示（如《西厢记·赖婚》中崔莺莺的“闷酒”与诗笺）。插图中女性酒杯旁总伴有花卉、诗词，男性则多配兵器、文书，凸显性别化的社交工具属性。

　　插图常描绘“庆功宴”“婚宴”“饯别”等场景（如《长生殿》中的宫廷宴饮、《桃花扇》中的文人雅集），通过壶、杯、觥等酒器，举杯、劝酒、醉态等人物动作传递社交礼仪或情感冲突。商业题材戏曲（如《占花魁·雪塘订情》）中，酒局常被描绘为交易的缓冲地带，商人一边举杯笑谈，一边以袖掩手完成银票交割，插图通过模糊化酒杯与契约的边界，将功利交往美化为“意气相投”。和解场景也常以共饮象征谅解。京剧《将相和》中蔺相如主动举杯赴廉颇宴会，插图通过两人酒杯的碰撞角度与面部表情变化，展现从对峙到和解的权力博弈，酒在这里成为化解矛盾的“社交货币”。底层人物通过饮酒获得向上流动机会。昆剧《十五贯》中，况钟微服私访时与平民共饮，插图特意描绘他改用粗瓷碗而非官窑器皿，暗示“去身份化”的交流，酒桌成为短暂打破阶级壁垒的特殊空间。

三、政治标签历史记忆

　　历史剧插图常借酒喻政。《桃花扇》中南明士人的夜宴场景，通过散落的酒杯与颓然醉倒的姿态，暗喻王朝覆灭的必然性。酒器的倾覆角度、酒渍蔓延的方向均被设计成亡国征兆的视觉符号。脸谱化配色延伸至酒杯。忠臣举杯时酒杯泛金光，奸臣饮酒则杯现阴霾（如《铡美案》中陈世美饮下毒酒时杯沿的黑色晕染）。这种超现实表现将道德评判注入了日常饮酒行为。士大夫饮酒常被赋予文化神圣性。插图中的文人酒杯必伴书卷、古琴，且多采用“曲水流觞”式雅集构图。即便表现醉态（如《醉打山门》），鲁智深的酒葫芦也始终系着书法卷轴，强调“醉中存道”的理想人格。

四、杯中乾坤社会解码

　　戏曲插图作为大众传播媒介，通过固定套路强化酒文化认知。正面角色举杯必露杯底（表真诚），反面角色饮酒多遮半杯（藏心机）。这些视觉符号经反复印制，成为民间解读人际关系的“视觉词典”。天津杨柳青年画《春宵宴乐图》与同名戏曲插图形成互释。画中酒桌上的鱼纹酒杯象征“有余”，与戏曲唱词“酒满乾坤福满门”呼应，共同构建春节饮酒的吉祥叙事。

　　清末海派戏曲插图受西洋绘画影响，出现焦点透视的酒宴场景（如《孽海记》中立体摆放的酒杯），但传统平视构图仍占主流。这种技法差异折射出酒文化从“礼仪表演”向“个体观照”的转型萌芽。

结语

　　戏曲插图中的酒文化，既是对社会现实的直观记录，也是意识形态的隐性建构。从权力展演到性别驯化，从关系黏合到政治隐喻，酒桌始终是浓缩着伦理、权力、情感的微观宇宙。这些插图通过视觉语言的夸张与固化，将饮酒行为升华为文化仪式，使“酒”超越物质属性，成为解读社会结构与文化心理的重要符号系统。对当代而言，这些图像既是传统文化基因的载体，也是审视现代社交文化变迁的历史镜鉴。

（张佩佩）

　　【作者单位系保山学院艺术设计与珠宝学院；本文系2024年度保山学院博士科研启动基金项目《中国古典文献学视域下清代的版画研究》（项目编号：BSYK2402）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