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初一已经三天没吃上一顿饱饭了。
工头扣了他工钱，棚户区里那几个总找他麻烦的地痞又抢走了他藏的最后几枚铜板。他蹲在码头卸了一整天的货，肩膀磨得渗血，可领工钱的时候，管事的瞥了他一眼，说："今天货少，工钱减半。"
他知道这是故意的。自从上回他摔了那箱货，码头上的人就变着法子整他。可他没力气争，也没资格争。他捏着那几枚薄薄的铜板，转身走了。
天已经黑了，法租界的霓虹灯又亮了起来，照得半边天发红。林初一拖着步子往百乐汇后巷走——那里是夜总会倒泔水的地方，运气好的话，能捞到点客人吃剩的东西。
巷子里又黑又潮，泛着酸臭味。他蹲在泔水桶旁边，用一根木棍***，翻出半块没啃干净的牛排，还有几片沾了酱的面包。他顾不上脏，抓起来就往嘴里塞，嚼都没嚼几下就咽下去，饿得连手指上的油都舔干净。
正吃着，巷子口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，还有骂骂咧咧的声音。
"妈的，这小子还敢跑？"
"按住他！把钱包掏出来！"
林初一警觉地抬头，看见四五个混混围着一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。那人个子挺高，可架不住对方人多，被推搡得踉踉跄跄，后背狠狠撞在墙上。
"我没带钱！"那人喘着气，声音里带着点恼怒，可更多的是慌。
"放屁！穿这么体面会没钱？"领头的混混一把揪住他的衣领，"搜！"
林初一不想管闲事。在上海滩，多管闲事的人死得最快，何况他现在填饱肚子最要紧。可那年轻人挣扎的时候，巷子口的霓虹灯一晃，照在他脸上——那是一张养尊处优的脸，皮肤白得不像吃过苦的人，眉毛拧着，眼睛里全是愤怒和不甘。在林初一的记忆里，跟那些站在高楼上俯视他的人没有什么两样。
他想扭头就走。
可不知怎么的，他攥紧了手里的木棍。
混混们已经开始扒那人的西装外套了，其中一个甚至摸出了小刀，抵在那人腰上："再动一下，老子给你放点血。"
年轻人僵住了，脸色发白。
林初一深吸一口气，从阴影里走了出来。
"喂。"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声。
混混们一愣，回头看他。见是个瘦巴巴的苦力，领头的立刻嗤笑一声："哪来的叫花子？滚远点，别找死！"
林初一没动，只是掂了掂手里的木棍，说："放了他。"
"哟，逞英雄？"混混乐了，松开那年轻人，朝他走过来，"你算什么东西？"
林初一没废话，抡起棍子就砸了过去。
他在码头打架打惯了，知道怎么用最狠的招数放倒人。这一棍直接敲在那混混膝盖上，对方惨叫一声跪下去。剩下的人骂着冲上来，林初一躲开第一拳，反手一棍抽在另一个混混脸上，血立刻溅出来。
可对方人多，他背上挨了一脚，踉跄着往前扑。有人从后面勒住他脖子，他肘击对方肚子，挣脱出来，又被一拳砸在脸上，眼前发黑。
"妈的，弄死他！"混混们红了眼。
林初一吐了口血沫，攥紧棍子，正准备拼命，巷子口突然传来一声厉喝："干什么的！"
一束手电光晃过来，照出几个穿制服的保镖。混混们骂了一声，扭头就跑。林初一一口气还没松，就被人从后面狠狠踹了一脚，整个人摔在地上，肋骨疼得像是裂开了。
"少爷！您没事吧？"保镖冲过来，一把扶住那个年轻人。
年轻人摆摆手，喘着气说："我没事，是这个人救了我……"
林初一撑着想站起来，可还没等他开口，一个保镖已经冲过来，照着他肚子就是一脚："王八蛋！敢动萧家的人？"
林初一闷哼一声，蜷缩在地上。他想解释，可嘴里全是血，话都说不清。
"不是他！"那年轻人——萧嘉宜——急忙拦住保镖，"是那几个混混……"
可保镖根本不信。他们只看到林初一浑身是血地站在萧嘉宜旁边，手里还攥着棍子。
"带走！"保镖队长厉声道，"敢动萧少爷，活腻了！"
林初一被粗暴地拖起来，胳膊几乎被拧断。他想挣扎，可一点力气都没了。最后的意识里，他看见萧嘉宜想说什么，可保镖已经架着他往外走，只留下一句冰冷的——
"交给老爷处置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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